微博英语与翻译学习笔记（2014 年 1 月）

1. “摊大饼式城市发展”（urban sprawl）

摊大饼至少在电视上见过：把面放在锅里，用擀面杖一类的东西一转，大饼出来了。北京街头的煎饼果子也是同样的摊法。

我们一般理解的“摊大饼式的城市发展”是指以某一点为圆心，一圈一圈的向外发展。北京从紫禁城、二环、三环一直到七环（京津冀环线高速公路）的城市扩张方式就是罕见的超级摊大饼。我认为，这种摊大饼的本质是无序，没有长远和系统的规划，是中国人对这种城市发展方式的形象描述。英文中表示城市无序发展的词是：urban sprawl。

urban sprawl: the uncontrolled expansion of urban areas (SOED)

大城市的发展都是从一个中心往外扩张的，而环路也是世界各大城市都有的，虽然像北京这样霸气的不是很多见。当然，其城市环路之间的“毛细血管”路可能会比北京发达。英美大城市无序扩张（urban sprawl）跟后来者中国的城市“摊大饼”发展类似，虽然细节各有特色。就中国来说，上海也摊大饼，只不过没北京严重，而且北京也不只是摊大饼，卫星城也很发达。

网上搜到一张连绵起伏的“大饼”，给人一种好莱坞大片数码制作的感觉（点击看全尺寸图）：墨西哥城（照片来源；根据我的目测，这是好大的一片居民区）。

2. 贡献（contribute）

“科学家查明北京雾霾 6 大主要贡献源”，这是去年年底的新闻。我不明白雾霾于国于民有何“贡献”可言，更不明白“土壤尘、燃煤、生物质燃烧、汽车尾气与垃圾焚烧、工业污染和二次无机气溶胶”这些污染源算是什么“贡献”源。

在《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里，贡献是“拿出物资、力量、经验等献给国家或者公众”，“对国家或公众所做的有益的事”。我一直也是这么理解的。

这是继英文 car、card（中文卡车、卡片）影响汉字“卡”读音、英文 food 影响汉语词汇“粮食”与“食品”词意、英文 security 和 safety 扰乱汉语词汇“安全”词意之后观察到的又一个英文“入侵”中文的例子。

很明显，“贡献”一词的这一“野蛮”用法源自英文单词 contribute。

Contribute 的意思有“捐款”、“给予资金支持”、“帮助实现某个目标”、“贡献”、“投稿”。

《韦氏英语大辞典》解释如下：

transitive verb

1 a :  to give or grant in common with others (as to a common fund or for a common purpose) :  give (money or other aid) for a specified object <contribute $10 to the project>

b :  to furnish or supply (as a share or part to the advance of a project or development) <primitive living conditions … have contributed a lot to the drift away from these Kimberley stations — F. J. R. Rodd> :  add (as knowledge or effort) to a common interest or activity <these explorers contributed much to our knowledge of the Arctic>

2 :  to supply (as an article) for a publication

intransitive verb

1 obsolete :  to pay tribute

2 :  to give a part to a common fund or store :  lend assistance or aid to a common purpose :  have a share in any act or effect <they … contributed to obstruct the progress of wisdom — Oliver Goldsmith>

3 :  to write and submit articles to a publication <has written novels and contributed to magazines>

英文的 contribute 只有一个意思是中文的“贡献”，其它意思中文里得改用别的词来翻译。

“贡献”的这种“新奇”用法应该是《咬文嚼字》撕咬的对象，普通青年应该避免使用。因此，“科学家查明北京雾霾 6 大主要贡献源”可以改成“科学家查明北京雾霾 6 大来源”（要么就“大”，要么就“主要”，两个词都用实属饶舌）。

一些人在读英文时只能理解每个单词的一个意思（大多时候就是英汉词典列出的第一个意思），“贡献”的这种“新奇”用法可作反面教材。

3. “春节到了，又到了要决定给谁送礼物，要花多少钱买礼物，在哪买，买什么，卖多少的时候了。”

“谁能把这句翻译成英文？”

我在自己的微博上点了六个活跃好友的名字，但一个也没敢出来试试。原因很简单，他们都知道这是个坑，不愿意出来“丢人现眼”——我也太阴险了。

很明显，我是读到了英文怎么说这句话之后再来挖这个坑的，此六君没读到过，当然是不知道怎么“翻译”成英语的，不来“露怯”是明智的。

做翻译时，始终牢记一个原则：不能自己枯坐冥想，胡编乱造，硬“翻译”。要时刻问自己一个问题：“在表达这个意思的时候，英语（或者汉语）是怎么说的？”——“不知道。”“那么，你可以瞎编译文了。”

我读到的那句原话是这么说的：

It’s Christmas and time again to start asking the question: where to go to pay how much for how many of which kind of what to give to whom.

一般老外也说不出这么高段位的话来。我们要学就学这种英文。

但很多人在学习汉译英时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们在学习汉译英的时候总是痴迷于从并不地道的中译英译文里面学习所谓的翻译技巧。虽然我们做汉译英的时候，译文很难达到英语母语的水平，但这并意味着我们不应该向这一水平看齐。向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的英文译文学习是完全错误的做法，它们只在用作反面教材的时候才有意义。我们当然可以通过别人的汉译英来学习他们的做法和经验，但他们必须是英文大家，其英文译文也必须具有母语的语言水准方可。

我反反复复、苦口婆心地宣传这一理念，但似乎没人在意也没人在乎（就微薄和博客的访问量和评论数而言），倒是那些四流、五流的中译英译文却受到了热捧。我能有什么感觉？嫉妒？错！是耻辱。

Nothing is more humiliating than to see idiots succeed in enterprises we have failed in. – Gustave Flaubert

4. 在微博世界中，从政府部门的官方到企业和民间组织的官方，直接负责的小编似乎水平普遍不太高。在翻译圈尤其如此——真让人有种泄气的悲壮或者掉链子的喜感——就好比见到他自己或者他儿子奇丑无比的整形医生，也好比见到那个自己近乎秃顶但他的生发产品却又大卖的人。

比如，号称拥有“数十个翻译基地、千名译者、多位专家”的“外研社翻译团”发微博：

#挑战超难句# The man who is aware of himself is henceforth independent; and he is never bored, and life is only too short, and he is steeped through and through with profound yet temperate happiness. He alone lives, while other people let life slip past time in a kind of dream.

然后献丑给出参考译文：

凡是有自我意识的人才会自此独立；他永远不知疲倦，他明白人生苦短，所以完全沉浸于深深的而又惬意的幸福之中。他独立生活，而其他人则在醉生梦死之中任凭生命悄然流逝。

这段译文问题太多。首先，给出的原文引文是阉割后的，并没有如实引用。其次，译者看不懂原文的地方甚多，连单词的意思都不能正确理解（bored vs 不知疲倦，temperate vs 惬意，alone vs 独立），中文的功底又比较差（“凡是……才会”），又乱用中文的熟语（“人生苦短”），译文胡编乱造（“醉生梦死”、“任凭”）。总体看来，译者属矫诏无疑，欺君罔上，按律当斩。

一字不差的引文如下（网络时代，心灵鸡汤也没有那么好卖的了）：

The man who is aware of himself is henceforth independent; and he is never bored, and life is only too short, and he is steeped through and through with profound yet temperate happiness. He alone lives, while other people, slaves of ceremony, let life slip past time in a kind of dream.

我的“参考”译文如下：

有自我意识的人此后是独立的，他从不厌倦，生命太短暂，他彻底沉浸在深刻又温而不火的幸福当中。只有他活着，而其它人，那些恪守仪式的奴隶，则让生命如在梦中一样溜过。

5. 不要忘了比喻原来的意思。

用词逻辑一定要通。比如，一不小心就就听到有人说“很大的瓶颈”，“很大的短板”。“瓶颈”寓意“窄小”，“短板”寓意“短小”，给它加上“很大”是什么话？

7. 最损人。

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损英专人士的一句话：早年的英语专业毕业生，除了英语啥都不会，而现在的英语专业毕业生，连英语也不会了。

8. “人傻钱多”英语怎么说？

历史开始重演了。当年美国和日本暴发之后，很是被欧洲人看不起。现在轮到中国小小暴发之后一致被美日欧看不起了：“你有钱很了不起吗？”“你丫别装了。你不一直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

（图片来源）

人傻钱多：Rich and silly; thick and rich; silly rich; more money than sense

9. 关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这个问题，我有一点自己的看法。无论作者还是译者，他都应该向中国和罗马帝国的古代明君学习。明君也是君，他当然首先要有独断专行的权利（独断专行并非一定不好、一定不符合现代的时代精神，你看所有的商业机构都是独裁的，而且即使是内阁也是实行长官负责制的），但是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必须要有纳谏的胸怀才可以永葆自己的江山不倒。当然，认为自己是全知全能的人，那是昏君，总有一天会跟自大狂希特勒的下场一样。

我努力做一个能看到、真心认可并坦承别人的译文和文笔比自己强、强很多的人。简单说，我是一个明君，而且乐于做明君，因为这样对我的翻译事业和职业的“江山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害有利。

10．终于知道“托儿”英语怎么说了！

1. Shill: one who poses as an innocent bystander to help a confidence man win over a prospective victim

2. Steerer: an accomplice who directs persons to places where they may be swindled.

3. Capper: a : one that bids up prices artificially at auctions; b : a lure, decoy, or steerer especially in some illicit or questionable activity